馥婚錫琯家

死傷嚴重的台中縣東勢鎮，臨時停屍間擠滿死者，一旁放大冰塊降低溫度，防止屍體腐爛。記者林上玉／攝影 如果不是有阿兵哥駐守在街道兩側，如果不是因為白天陽光耀眼的照射，走進台中縣東勢鎮，會以為這是座廢棄的荒城，多年來已無人煙。

「沒有人敢回家住」，東勢國小張老師說，廿一日凌晨的大地震，已讓家園全毀，第二天持續大規模的餘震，更讓她一刻都不敢踏進家門。

就和全體東勢鎮民一樣，張老師一家二、三十口人，全都暫時在東勢鎮上四個收容地點搭帳篷、睡貨車，儘管白天炙熱難耐、夜晚冷風露水襲人，就是沒人敢回家。 家就住在東勢國中對面的許先生一家人，每天待在東勢國中，儘管家園就近在眼前，說什麼還是不敢進。「其實家裡沒怎樣，只是有裂痕而已」，許太太說，但是，那一晚強烈的天搖地動後，許太太擔心裂痕擴大；更精確一點說，持續不輟的餘震沒有停歇跡象，許太太就和所有災民一樣，不知道有誰能給她一個保證：地震不再來。

「沒有經歷過那一晚，不知道天災竟是這般可怕!」張老師永遠記得地震開始的那短短瞬間，家裡該移位的都移位、該破的東西全都破了，滿地的碎玻璃，家具全都倒向中央，擋住所有通道，人還來不及逃開，就聽到中風的公公被床前櫃整個壓住，先生使出從未有過的力量，硬是推開這一大片阻礙。

張老師確定寶貝兒子平安後，衝向樓上，就想護住虔誠的婆婆一輩子吃齋念佛的佛像，黑暗中靈光一現，她隨手就把佛像請下神案，想是安全無虞後才轉身下樓，奇蹟似地推開所有家具，為家人開出一條路來，先生背著中風的公公，她帶著兒子與婆婆，一家人衝上車，啟動後沒命地逃。這一切的一切，都在短短一分鐘內完成。

開車上路後，才發現陷入無止盡的黑暗，原本以為前方倒下一根電線桿，正準備提醒先生開車繞過去，沒想到，仔細一看，才知道前棟的東勢王朝竟然整棟倒塌，馬路上到處都是驚惶不定的鄉親，大家都不知該怎麼辦?大家都在馬路上漫無目地的瘋狂駕駛。

這還算是幸運的，張老師沿途看到班上學生，大哭著找媽媽；還有一位阿婆哭著說，廿幾層樓都垮了，她的孩子被壓在下面，只剩她和孫子，連該往那裡去都不知道？東勢鎮農民醫院地下停車場堆滿不幸罹難者的遺體，醫院地板上滿是厚厚的血跡……，只有六萬人口的小鎮，傷亡人數卻上千。

規模驚人的集集大地震，讓東勢這個美麗的客家莊、水果的故鄉、當地居民自豪全台灣最適合人居住的山城，瞬間化為塵煙。主要道路豐勢路本身就很危險，路面隆起、凹陷、龜裂，沿路房舍非倒即垮，客家莊最常見的騎樓式建築，幾乎全都凐沒在路面下。天橋變成一堆廢鐵，就連加油站、橋梁、農會、學校也不能倖免於難。 對外通訊中斷兩天的東勢，電話線直到昨天才搶通，有關東勢種種可怕傳說，讓張老師遠在台北念書的女兒，硬是轉換三種交通工具、花了十個小時時間，才輾轉到家。當張老師在家門口看到兩個女兒背著兩大瓶水、兩大袋乾糧，遠遠哭著叫媽媽時，她才第一次掉下淚來，原來女兒對家的感情這樣深。

從台中縣豐原經石岡進入東勢，前天才搶通的道路，原本一個小時的車程，卻因為太多的賑濟及運送棺木的車輛，造成綿延數公里的大塞車，賑濟物資必須比平常花費數倍的時間，才能送到災民手中，如何讓台灣人的愛心做最有效的利用?不僅身為災民的東勢人很關心，還落單在山區、持續與生命拔河的災民，更是眼睜睜地等待著。【1999/09/24/民生報】